不知情的西服男似乎要沿著路線將二人送回去，但是當他們即將到達畢小絮家的時候，辛川突然半途將車叫停。

“我要回一趟四方觀。”辛川臉色微沈，低聲對畢小絮說了一聲後，悶著頭下了車。

畢小絮見此，也連忙跟著下了車，在辛川詫異的眼神中，跟一臉茫然的西服男司機告了別。

“我要去接鳴鳴。”畢小絮認真說道。

可能是對獨自面對殺人直播的惶恐，也可能是別的一些原因，以至於她聽到辛川要離開後有些慌了神，所以她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直接順著本能做出了反應。

兩個人下車的地方離車站不遠，兩個人步行過了馬路後朝著車站走去，畢小絮正欲掏錢買票，冷不丁瞥見前面的辛川竟然先一步買好了車票，並將其中一張遞了過來。

……這麽大方的辛川她需要稍微適應適應。

去往四方觀所在城市的班次並不多，發車時間接近淩晨，期間還有兩個多小時，所以辛川帶著畢小絮出了車站，走了三條街後，找了處小飯館簡單吃了點東西。至於為什麽走了三條街……辛川說車站及附近的東西比較貴。

畢小絮在心底默默收回先前說辛川“大方”的評價。

飯後，兩個人又到處逛了逛，辛川去書店和文具店買了一大包東西，想了想，又買了些零食，眼見著時間越來越靠近淩晨，這才匆匆收拾好東西趕往車站。

因為是深夜發車，大部分人一上車就睡了，僅有聊聊幾位專註地捧著手機低頭看著，臉頰上印著從手機屏幕上透著的光，在昏暗的車廂裏顯得尤為突兀。

辛川雖然抱著胳膊歪著腦袋一副隨大流的模樣，但是時不時顫動的睫毛還是暴露了他此刻的狀態。

畢小絮見此，便偷偷拽著一丁點辛川的衣擺，嘗試放松神經倚在椅背上。

大巴車行駛時偶爾會顛簸兩下，車廂裏不時傳來或大或小的呼嚕聲，偶爾也能聽見刻意壓低的對話聲。

倦意一陣一陣侵襲著畢小絮的神經，但是每當她的意識想順著沈淪下去時，總會被什麽東西生生拉扯上來，總是在半夢半醒間來回徘徊。

這種狀況持續了好一會兒，直到有什麽溫溫熱熱的觸感從掌心傳來，熟悉的溫度和觸感令她安心不少，當倦意襲來時，這一次，她的意識順著沈了下去。

畢小絮醒來後，發現天已經大亮。

車廂裏的人大多精神抖擻地坐在位置上或是四下張望或是相互交談，偶爾也有幾個熬夜一夜神情憔悴的人。

司機大聲說要到了，讓大家趕緊清醒清醒，畢小絮一聽，便準備叫醒仍舊在睡的辛川，哪知剛一伸手，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正和辛川的手十指緊扣。

……應該不是自己睡迷糊後順應本能下的手吧？

意識到某種可能性的畢小絮正準備害羞一下，睡夢中的辛川突然動了動，接著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伸手揉了揉眼睛。

這一舉動正好松開二人緊握的手，畢小絮雖心裏失落，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什麽，她抿抿唇，提醒辛川道：“快到了。”

辛川悶悶地應了一聲後，擡起胳膊伸了個懶腰。

出了車站，二人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轉了三趟公交後，總算抵達了四方觀門口。

此時已是上午八點，四方觀的正門大敞著，穿著道士服的孩子們正推著一個木板車從裏面出來。木板車上正躺著一個人，個頭很大，卻不見四肢。

畢小絮睜大眼睛看了好幾眼，木板車上的人不正式那位摳門的胡子大漢麽。

孩子們使勁兒拽著木板車前邊兒的繩子，看上去頗為費勁，不過相互之間仍舊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麽，聽上去很是熱鬧。

辛川見此，連忙拽著畢小絮走上前，他的臉上不自覺地浮著淺淺的笑意，出聲同孩子們和大漢打了聲招呼。

孩子們微微一楞，接著咋咋呼呼地叫著“辛川哥哥”甩開木板車小跑過來，一個接著一個笑嘻嘻地朝著辛川撲，而辛川也不閃避，張開手臂照單全收。

孩子雖多，但個頭頗小，加上辛川個兒高胳膊長，竟然能堪堪全部環住。

眼前溫馨的一幕似乎能掃開近期所積累的陰霾，畢小絮也不自覺地跟著笑了笑。

“餵，有沒有人理理我。”木板車上，大漢梗著腦袋不悅道。

畢小絮走上前，看著“缺胳膊少腿”的大漢，蹲下身詢問道：“這是……要去做兼職？”她先前見識過一次，所以並不陌生。

大漢瞥了眼辛川，又看看畢小絮：“門票三百八十八，謝謝。”

“……怎麽還漲價了？！”

“旅游旺季嘛。”大漢理所當然道。

將買來的書文具之類的東西丟給孩子們後，辛川走到大漢身邊，“胡子媽。”

“門票三百八十八。”

“哦。”

“……”看著掏錢掏得很流暢的辛川，畢小絮一陣無言。

被辛川稱為胡子媽的大漢因為此刻行動不便，無法收錢，辛川見此，便準備將他系在身上的繩子解開，哪知卻被大漢閃開：“去去去，孩子們好不容易給我綁好的，別浪費了。”

“今天也要開工嗎？”辛川問。

“必須的啊。”

“還去東霜街啊？”

“不行，那地方已經沒什麽生意了，今天準備去中陽路試試。”

“要我送你嗎？”

“行啊。”

兩個人說話間，辛川拽著木板車的繩索直接走了。

一旁分完書文具以及零食的孩子們抱著一堆東西笑灼顏開地湊到畢小絮身邊，盛情邀請她先去四方觀裏玩。

畢小絮瞧著一張張雀躍的笑臉，只覺自己的心都快化了，她忙不疊應下，跟在孩子們身後踏入了四方觀。

又來了呢。

畢小絮感慨道。

孩子們徑直朝著私宅走去，說是要將東西暫且放回房間，否則一會兒無法好好發傳單。

畢小絮見此，便跟在他們身後一起走了進去。

私宅裏的景色和先前看到的並無二樣，除了地面上的雜草比之前枯黃了許多外——等等。

畢小絮盯著東南角的石碑看了好幾眼，由於距離太遠她尚不能完全確認，她瞧見石碑旁似乎正倚著一個人，披頭散發衣衫淩亂，周圍散落著好幾個啤酒瓶，手裏還握了一個。

從身形上來看，這個人有點像是辛海。

此時的孩子們早已放好東西，蹦蹦跳跳地從各自的房間裏走出來，見畢小絮正滿臉詫異地盯著石碑的方向，連忙爭先恐後地嚷嚷道：

“姐姐不怕，那個不是壞人，是辛海叔叔！”

“辛海叔叔又喝醉了！”

“辛海叔叔又浪費錢，胡子媽媽很生氣，讓我們不要管辛海叔叔！”

“對啊對啊，胡子媽媽說啤酒不是必需品，不許喝！”

大家你一眼我一語，雖然看著混亂，倒也讓畢小絮了解了一個大概。

辛海此時並沒有要清醒的跡象，孩子們也謹遵大漢的教導，拉著畢小絮不讓她管。

既然孩子們都說不管，畢小絮自然不會插手，她遠遠地瞥了眼醉得毫無形象的辛海，有些替對反的顏值感到惋惜。

孩子們還要去派發傳單，畢小絮想要幫忙，孩子們卻一本正經地讓她好好看家不要搗亂，她哭笑不得，只得繼續待在四方觀。

孩子們走後，畢小絮一個人在四方觀晃悠了一圈，心想著總算把門票錢逛了回來，這才重新走進私宅。

倚在石碑處的辛海似乎已經醒了，此時正趴在石碑上，烏黑的長發順著肩膀垂落下來，他雙肩微微顫動，偶爾會有可以隱忍的嗚咽聲傳來。

……辛海在哭？

畢小絮疑惑地走上前，她並不想嚇著辛海，所以腳步刻意放重了些。

就在她走到辛海身後側時，對方突然轉過身：“快給我拿個塑料袋來……”辛海虛弱道：“我想吐……”話音剛落，便“哇——”地吐了出來。

“……”她應該乖乖聽孩子們的話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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